1月15日,拜登在他告别白宫的演讲中说了下面这段话:
“今天,一个寡头政治正在美国形成——拥有极端财富,权力和影响力的少数人威胁着我们的整个民主体制,我们的基本权利和自由,以及每个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1月20日,在特朗普就职就职典礼上,特朗普的背坐了几十位贵宾,其中就有许多亿万富翁,被称为“科技巨头”,包括抖音的周受资。
寡头政治(Oligarchy)的定义就是少数人掌控了政府。亚里斯多德在他的《政治学》一书中曾经说,“寡头政治是拥有资产的人控制了政府;反之即是民主”。在我们当前的世界上,“资产”指的不是百万或者千万,它指的是亿万甚至远超过亿万。当拜登以肃穆的表情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体会到其中巨大的讽刺:他自称是为民主而奋斗,不惜介入俄乌战争,巩固了与民主盟友之间的团结,可是,四年下来,就在他自诩功业彪炳的时刻,他的政党却在国内败给了极端富有的寡头们,承认美国的民主体制正受到寡头的威胁。难道他不需要自问一声:何以至此?难道这不是他最大的失败吗?
根据美国ABC 电视台的报导,特朗普的内阁里有13名亿万富翁,总资产超过4600亿。当然,这个数额会因马斯克股票的价值的升降而增减。四年前,拜登的内阁的资产,据同一报导说,只有1.18亿。
根据《福布斯》双周刊在去年6月的一次报导,当时已经有13名亿万富翁向特朗普提供了大量捐款,另外还有一大批亿万富翁正在准备捐款。这份名单里不但有华尔街的大亨,矽谷的科技富豪,也有美国中南部地区的石油业以及其他行业的大佬。也就是说,支持特朗普的富豪是不分行业和地域的。那时,名单里没有提到马斯克。虽然,世界首富马斯克购买推特(後改名为X),让被禁止在其他社交媒体上发言的特朗普有一个发言的平台,是特朗普胜选的关键因素之一。据CNN和其他媒体估计,马斯克向特朗普选举的捐款高达2.5亿美元。
就像马斯克一样,这些亿万富翁所发挥的作用并不单单是捐钱,例如,亚马逊的老板贝索斯拥有《华盛顿邮报》,另外一位来自南非的华裔亿万富翁拥有《洛杉矶时报》,两人都在选前禁止报纸在社论中支持某一位候选人,打破了两报的惯例,而两报历来都支持民主党的候选人。
《福布斯》估计,2024年,特朗普的资产在3.6亿至8亿之间,因他拥有的社交媒体公司的股价而起伏不定。无论如何,他的确是一名亿万富翁。现在,他正率领了一批亿万富翁,掌控了国家机器。所以,美国已经不折不扣地是一个由寡头们控制的国家。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国走向寡头政治有其必然性,虽然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简单说,从八零年代的雷根开始,美国就采取了去工业化的发展战略,经济向服务业,消费业,高科技和金融业转型。这就产生了中西部的铁锈带,其实际意义就是美国失去了整整一代的技术劳工和他们所代表的中产阶级(候任的副总统万斯就是他们的代言人)。最能说明这个现象的就是雷根击溃了美国强大的工会组织。服务业产生了大量的低收入群体,也产生了一大批高薪的专业人士(医生,律师,会计师等)。大约从本世纪初开始,美国的经济动力主要就来自高科技和金融业,而这两者就迎来了一批亿万富翁。他们累积财富的速度直追十九世纪末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造成美国贫富差距的大幅度飙升。
2008年的金融风暴对美国的中产阶级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据估计,2008至2013年,500万以上的家庭的房子被迫拍卖。这也缩小了美国的中产阶级,加深了美国社会的两级分化。
2010年,美国的最高法院在“公民对联邦选举委员会“(Citizens vs FEC)一案的判决中,一个名称 是“公民联合阵线”的组织(Citizens United)获胜,从此改变了美国百年来的选举规则。在此项判决中,最高法院以言论自由作为理由,准许企业或者团体以无限额的捐款助选,只要它们与候选人之间保持某种距离。这个判决出台以后,一种叫做政治行动委员会的组织(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纷纷成立,为它们支持的候选人助选。从那时起,有钱人,利益集团或企业乃能够大把大把向这种委员会捐钱,以致于选举的经费疯狂膨胀,游说公司的数量猛增,各种利益集团对选举结果的影响力业随之大增。这就为寡头政治铺平了道路。从此,美国的政治乃迅速向金钱倾斜。
特朗普第一次胜选时,这个局面还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不过以一名毫无政治经验的商人一举获胜,端倪已现。在这次选举中,亿万富翁的金钱的优势与底层社会人群对现有建制的不满,两者结合,其威力乃全面暴露。从前的寡头政治主要是指贵族或者军头们的统治,所以它在人们的印象中是一种反动的,落后的,甚至是暴力的体制,可是,当寡头是科技界与金融界的领袖时,或许我们应当另眼相看了。因为,它可能是西方民主制度进一步演变的方向。
在美国参议院中唯一自称为社会主义者的桑德斯说,整个世界都在走向寡头政治。所以,这不单单是美国的现象,它真的可能是西方民主制度的未来走向。
今后4年,如果特朗普的寡头政治能够取得不错的成绩,那么,寡头政治就有了继续发展的潜力。这样,一个吊诡的现象出现了:如果要想回到之前的民主体制,美国人应当希望特朗普的寡头实验彻底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