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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40多年中產階級萎縮的進程
美國作家加布勒(Neal Gabler)最近在“大西洋網站”發表的一篇文章在美國引發熱議,說的是美聯儲董事會調查發現,萬一有急事需要現金400美元,有47%的美國人拿不出來,甚至有些中產階級也沒這些應急的錢,包括他自己。這位寫過5本書的成功作家、紐約州立大學的訪問教授有一次因為家里取暖燃油用完了,居然沒錢買而不得不向女兒借,而面臨這種窘境的加布勒把自己定位為“中產階級上層”。由是他討論的是“中產階級美國人說不出口的羞恥”--“財務陽痿” (Financial impotence)。
中產階級家庭不再是多數
加布勒說的是美國社會面臨的現實:一方面是美國中產階級萎縮的現象越來越引起美國社會的關注和擔憂;另一方面是美國人的生活方式依然習慣於寅吃卯糧,透支未來。大量美國人過著“月光族”的生活。
皮尤研究中心最近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和美聯儲數據所做的研究報告發現,美國中等收入家庭占所有家庭中的比例從1971年的61%減少到 2015年的49.4%,也就是說美國的中產階級家庭已不再是多數。與此同時,低收入家庭的比例從25%增加到29%;高收入家庭從14%增加到21%。 也就是說,美國家庭結構正在從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球”狀逐漸往兩頭大中間小的“啞鈴”狀變化,雖然目前還是中間部分比較大,但趨勢是貧富差距越來越大, 中產階級正在萎縮的趨勢是明顯的。
皮尤機構一直在追蹤美國中產階級構成的變化。更早的一份皮尤慈善信托基金的報告分析了從2000年以來美國各個州中產階級萎縮的狀況。這個研究是以美國各個州家庭中位收入為衡量標準,相當於中位收入的三分之二到兩倍的收入家庭被定義為中產階級家庭。研究發現,所有50個州的中產階級家庭比例在 2000年到2013年間全部縮小。而這是在美國多數州過去十多年家庭中位收入下降的基礎上統計出來的,如果考慮到衡量標準本身已經降低的情況,美國中產階級萎縮的實際狀況比數字反映的還要嚴重。絕大多數州的中產階級家庭將收入的30%以上用於支付房屋開銷,不管是按揭貸款還是租金。這就使得許多美國人滿足其他生活需求更顯得捉襟見肘。
以美國華人最集中的幾個州為例,2000年時加州家庭中位收入6.5萬美元,2013年降為6萬美元,其中產階級家庭比例卻從46.7%降為 45.3%。紐約州2000年時家庭中位收入是6萬美元,2013年降為5.7萬美元,中產階級家庭比例卻從45.1%降到42.3%。美國本土最富裕的新澤西州,也是華人較多的州,家庭中位收入由7.6萬美元降到7萬美元,而中產階級家庭比例從48.8%降到44.8%。
兩黨之爭擠壓中產階級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多。2012年皮尤慈善信托基金曾做過一個調查,受訪者將中產階級受擠壓的最主要的原因歸咎於國會,其次是大金融機構和大公司。在國會里,兩黨之爭愈演愈烈,共和黨為富人和大公司爭取利益,阻止給富人加稅,而民主黨為窮人和產業工人說話,要擴大福利覆蓋面。最後妥協的結果 就是富人和窮人的利益都兼顧了,但由此產生的成本由中產階級來承擔。美國的醫保改革就是典型的例子。過去十年全球化迅猛發展,富人和大公司受益匪淺,但產業工人受到很大衝擊。在大金融公司投機冒險導致的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中,受損最嚴重的是中下層中產階級,因為房地產市場泡沫破滅,許多房子市值低於按揭額,如果此時再趕上失業、生大病,就很可能從中產階級跌落到貧困線下。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中產階級萎縮和貧富分化加劇與美國奉行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有關,也就是強調一切任由市場自行發揮作用來調節,減少監管,為富人稅收,鼓勵私營企業等。美國智庫“預算和政策優先中心”高級研究員伯恩斯坦(Jared Bernstein)分析,經濟全球化與全球競爭、技術變遷、教育壁壘、“去工會化”、金融和房產泡沫、罕見的經濟衰退、就業市場不景氣等因素加劇了美國的貧富分化。
對於中產階級萎縮和貧富分化帶來的後果,美國國內是有爭論的。傾向於共和黨的政客和學者認為,只要富人更多了,中產階級萎縮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高收入家庭增加了7個百分點,而低收入家庭只增加了4個百分點,這表明美國社會總體上還是變得更富裕了。不過也有人反駁,中產階級萎縮的大趨勢已經很明顯,最關鍵是貧富越來越懸殊,導致的社會問題愈益突出。近年來發生的占領華爾街運動,以及去年以來連續發生的非洲裔騷亂和警民對立,都與貧富差距拉大的深層原因有關。
後中產階級影響選舉政治
蓋洛普公司去年的民調發現,從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美國自認為是中產階級或中產階級上層的人減少了12個百分點,近一半的人自認為是工薪階層或下層。
中產階級萎縮和貧富分化對美國人的身份認同和政治態度正在產生影響。《紐約時報》雜誌最近發表題為“美國是否對後中產階級的政治準備好了?”,指出“美國夢”願景曾經塑造美國選舉幾十年,當人們不再相信“美國夢”時會發生什麼?
去年4月當希拉里宣布參選時推出的視頻就主打“中產階級牌”,以中產階級的捍衛者自居。特朗普在共和黨初選中異軍突起,桑德斯在民主黨初選中的表現之強勁亦出人意表。選情專家分析他們的支持盤,發現特朗普的支持者中,只有高中以下學歷、年收入5萬美元以下的白人占了很大比重;桑德斯在新罕布什爾州初選中,年收入在5萬美元以下的選民對桑德斯的支持度比希拉里高33個百分點。這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愈加擴大的中產階級中下層對於現實的受挫感與對當權派的不滿。
這就是為什麼“地產大王”特朗普猛打“中產階級牌”,他要告訴美國的白人中下層:跟著我才有好日子過。而與華爾街實際上關係密切的希拉里在民主黨大會上演講時,不得不“撫慰”失落的桑德斯:我已經聽到你的主張,讓我們一起來實現你的主張。
競選時的甜言蜜語,中產階級聽著順耳,但等他們真的上了台,中產階級會否仍是受擠壓的一族?人們並不樂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