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2024 第二百零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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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博弈
作者 查蓉生 译者 王胜炜
2013年7月1日


最近中国和日本在中国东海的钓鱼群岛纠纷,获得了亚洲和美国的极大关注,它有可能演变成这个地区没有人愿意看到的军事冲突。虽然这是中日之间的冲突,美国还是有所介入,因为它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与日本具有某种防卫条约。和往常一样,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国家利益,而这些利益并不一致。有趣的是,所涉及的国家是世界上三个最大的经济体。以下是我个人对这个问题的一些看法。

 

中国一贯认为钓鱼群岛是其领土的一部分。自从七十年代初美国将这些岛屿的行政权交予日本以来,中国就表示反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应该交还它战前和期间占有(以条约或以武力)的所有领土,无论是美国还是日本,对这些岛屿都不拥有主权。美国和西方的新闻报导经常明确地表示,这些纠纷的原因,是中国快速增长的军事和经济力量让它试图展示其肌肉的结果。没有比这更离谱的判断了。最近冲突的真正原因,是日本政府购买了有争议岛屿的其中三个,而将其国有化。在日本政府购买这些岛屿之前,中国和日本同意搁置这些争议,俾使两国能改善关系,有利于经济发展,使两国受益。中国在这个问题上的政策是一致的,直到日本政府打破现状。

 

从历史上看,中国一直是一个内向型的国家。今天更是如此(因为国内的挑战是巨大的),除非涉及其主权和领土完整。大多数的中国人对自己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极其敏感和情绪化,这是因为中国在过去的150年,遭受了许多挫折,失去主权和领土於许多外国帝国主义的列强。在20世纪的早期,几乎所有的列强都瓜分了中国的一块。最糟糕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和期间,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和残酷占领了中国很大的一部分。中国人对日本的仇恨,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几代)。直到获得满意的解决,中国绝不会心慈手软地放弃这些争议岛屿的主权。另一方面,中国人对美国人的态度和情绪与对日本人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将在下面的讨论中得到了解。

 

为什么日本政府打破现状和国有化这些岛屿?很多人认为,这是因为美国大约在一年前宣布,将其安全防御”转移”至亚洲。很明显,美国正试图遏制中国,虽然美国不会公开承认这一点。美国正试图形成一个大的弧圈(韩国、日本、台湾、菲律宾、澳大利亚、越南、印度、阿富汗),企图孤立中国。跟随着美国控制中国的支持力度,日本政府显然认为,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来抢夺有争议的岛屿。然而,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可以解释,为什么日本政府认为它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过去15年里,日本经济停滞不前(接近零增长),中国在相同的时间内,每年则有10%左右的增长,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超过日本。从现在起十年,中国的经济可能是日本的两倍大,时间肯定是在中国的一边。日本的决策者,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日本下降和中国正在崛起的趋势。如果日本现在不采取行动,更难以在未来与中国打交道。

 

当一个国家经济上做得不够好的时候,民族主义很容易上升,这就是日本发生的状况。大多数日本人希望看到日本军事再次发展,并返回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辉煌时期。不过,日本宪法(这是由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草拟的)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你可能会认为,如果大多数的人赞成,就可以改变或修订宪法。不幸的是,在日本,这是不会发生的。尽管日本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人口1.27亿,未经美国的批准(美国和日本政府不会承认这一点),日本不能改变其宪法。例如,大多数日本人想发展远程进攻性武器,如航空母舰和核炸弹,从而使日本能再次成为军事强国,他们有技术,有能力,在一个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实现这个目的,但美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日本的航空母舰,是1941年偷袭珍珠港,造成严重损害美国海军所使用的关键武器。落在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杀害了几十万日本人,这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次使用核武器。我不认为,日本人从来会忘记这件事,美国人也不会。令人吃惊的是,像日本这样大的主权国家不能保卫自己,仍然依赖于美国的保护。但是,美国的保护是一把双刃剑。美国仍然在冲绳保持大量拥有先进武器的兵力,部队除了在那里保护日本,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美国的驻军在控制日本,使它不会回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和期间的军国主义。二战结束后,日本被美国占领,过去的60年里,美国已经逐步放松其控制,但到目前为止,美国还没有完全放弃其占领的地位。

 

日本政府不会在没有美国同意或批准的情况下,将这些岛屿国有化。根据2013214日何思文(StevenHarner)在《福布斯》杂志上写的一篇文章(”美国原本可以防止尖阁列岛/钓鱼岛危机,为什麽不?”),日本曾经对这些岛屿的国有化征求过美国的立场,且被告知,美国“不反对”。如果美国反对日本政府对这些岛屿国有化,中国和日本之间目前的紧张局势将不会上升,并且军事冲突的可能性将非常小。何思文指责当时的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但我认为这个决定符合美国遏制中国的新(構想拙劣的)政策。

  

除了在南方与中国的领土争端,日本也与韩国在西部和俄罗斯在北部有领土争端。与中国争端不同的是,日本没有选择现在对后者做任何事情,因为这些与韩国和俄罗斯的争议,没有这样做的紧迫性。首先,美国并不试图遏制韩国(它也是美国的一个盟友)和俄罗斯(美国回到冷战时代的政策,将是一个很大的错误)。更重要的是,韩国和俄罗斯的经济不仅比日本小得多,也没有像中国一样的快速成长,日本不必担心这两个国家在可预见的将来,超过日本。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和期间,日本非常不幸地成为帝国主义国家,并且残酷占领和侵略许多亚洲国家。在20世纪之前,日本是西方帝国主义的受害者,但是,当日本取得西方工业国家的技术后,便转身摧残亚洲其他国家,其作为更甚於西方帝国主义国家。

 

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几乎参与每一个在世界上的争端或冲突,美国也不例外地深深卷入中国和日本之间的纠纷。首先,日本是一个所谓的盟友,但更重要的是,控制中国的崛起,是美国政策的一个战略目标(虽然它不会公开承认)。中国和日本成为更敌视对方,符合美国的利益。同样地,在中国南海,美国希望看到越南、菲律宾等国家,在与中国某些小岛屿的争端中站起来。这一切都符合遏制和控制中国的大战略,虽然,这是一个非常短视的政策。

 

我认为美国遏制中国的政策,需要认真地重新进行审视。遏制中国能获得什么?把中国视为对手,比视为朋友或合作伙伴更有意义吗?中美之间的爱恨关系,自20世纪四十年代初期以来,一直持续。二战期间,美国和中国为盟国,共同在太平洋抗击日寇;随后而来的有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北越战事接近尾声时,中国和美国在对前苏联的冷战中,再次成为合作伙伴。我们必须记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时期,中国是美国的盟友。苏联崩溃后,曾经有一段约20年的时间,中美两国的关系相当温暖和亲切。这主要是因为,美国将其注意力集中於伊拉克、伊朗、以及在阿富汗的恐怖活动,也因为中国仍然是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国家。

 

但是这种情况已经改变,因为中国在过去20年有过前所未有的巨大增长。美国的保守派和决策者感到震惊,最近公布的结果是在外交和防务政策作出改变,将重心转移(或安全防御”转向”)至亚洲。接著公布,美国增加与韩国、日本、菲律宾、澳大利亚等国在太平洋的军事演习。美国还宣布,转向亚洲的战略目标,是维持该地区的稳定。转向亚洲的“转向”这个词是模糊的,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该政策是为了包围和遏制中国。

 

但是,美国的太平洋行动与其宣布的短期和长期战略目标,背道而驰。事实上,这个新政策立竿见影的效果,是增加中国及其邻国在中国东海和中国南海海域的紧张关系。这些紧张的局势,使得该地区加剧地更不稳定,只要看看中国和日本在钓鱼群岛上的矛盾就知道了;双方军事活动增加(喷气战斗机和巡逻舰混杂於这些岛屿附近),极易引发武装对峙,进而可能拖累两个国家(加上美国)交战。这样如何能有助於实现美国公开宣布的,在该地区保持稳定的目标?

 

美国遏制中国的政策,其运行,也违背维持该地区长期稳定的目标。中美关系不仅对亚洲,对世界来说,也是最重要的。如果美国和中国的关系可以变得更友好,亚洲和世界的稳定肯定会改善,更何况这对两个国家的经济有利。此外,如果美国想要中国更民主和更亲西方,最有效的实现方式,是通过建设一个大多数人口是中产阶级的社会。遏制中国只会延迟取得一个中产阶级社会的进展,更何况,它可能会适得其反,有推动中国逆向而行的可能性。这种长期接触中国的看法,可能是过去40年里,美国对中国政策最重要的驱动力。在这个节骨眼时,美国没有任何改变这种政策的理由或辯護。应该放弃遏制政策,如果不提升接触政策,也应该继续下去。

 

大部分的中国人,不以看日本的同样方式,看待美国。美国从来没有军事侵略中国(义和团时代除外)。过去的2030年间,中国和美国的温暖关系,已经改变了许多中国人从毛泽东时代,视美国为世界最大帝国主义的看法。美国应该继续其接触政策,并推动中国和广大的中国人民走向一个更友好的美国。作为一位美籍华人,我当然希望看到美国和中国的关系改善。这项政策肯定适合一个更加稳定与和平世界的长期目标,因为,中美关系,将是21世纪最重要的关系。

 

查蓉生

20135

於伊利诺州达里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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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蓉生,1967年从国立台湾大学机械工程系毕业,并分别于1970年和1973年修得美国东岸里海大学机械工程硕士和博士学位。1974年起,他被美国阿岗国家实验室聘用,直到2006年退休。在阿岗国家实验室时,他的研究重点主要是不同的能源系统。查博士是一位美国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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