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2024 第二百零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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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国家如何看待民主(一)
作者 黎安友 朱云汉 乔安妮·迈尔斯 译者 王胜炜
2009年7月1日


中美友谊交流协会感谢卡内基委员会,卡内基伦理暨国际事务会网络及印刷编辑玛德琳琳,以及本演讲会的三位学者专家慨允,将此文在www.ChinaUSFriendshiip.com上转载并译为中文。此讲稿及作者简介于20081110日首次发表于http://www.cceia.org/resources/transcripts/0085.htm

 

欲查阅For a PDF of the handout for this talk, please scroll to the end of the documen此演讲的PDF格式讲义,请滚动到末尾的档。

Introduction导言

JOANNE MYERS : Good afternoon.乔安妮迈尔斯:午安,I'm Joanne Myers, Director of Public Affairs Programs.我是乔安妮迈尔斯,卡内基委员会公共事务计划主任。On behalf of the Carnegie Council, I'd like to thank you all for joining us.我代表卡内基委员会,感谢你们今天参加我们的会议。

我很高兴欢迎两位非常杰出的教授─因为从阅读他们的个人简历,就能知道他们非常杰出─黎安友以及与他合作编辑的朱云汉,两位共同来提出他们对东亚国家如何看待民主的发现。

比较东亚政治制度和民主的书籍十分缺乏,因此,当我得知黎安友正着手写一本与此主题相关的著作时,觉得这个题目会为我们先前促进民主所举行的讲座,提供一个相当的有趣演讲。

这是第一本以「亚洲民主动态」(East Asian Barometer)为题所进行的大规模研究计划所呈现的报告书,书中有八个研究队伍在五个新兴民主国家(韩国,台湾,菲律宾,泰国,蒙古) ,一个民主国家(日本),和两个非民主国家与地区(中国及香港)进行全国性的调查 ,以便评估民主化在该地区的前景。

未来的几十年,在全球争取民主的奋斗中,东亚将是最受密切关注的地区,因为这是一个具有显著的多样性以及经济具有空前发展性的地区,它经常被世界上其它地区许多发展中国家视为一个典范。虽然它最成功的国家中有一些是民主的,但东亚也声称拥有令人羡慕的政治稳定、具经济成长表现良好的非民主政权的国家。事实上,有些这样的政权曾经协助发动一场全球辩论,讨论有利于成长和稳定的亚洲价值观,是否实际上与西方式的自由民主无法兼容在《东亚国家如何看待民主》(How East Asians View Democracy)一书中,安友、云汉、和他们的同事赖瑞戴蒙Larry Diamond申都喆(Doh Chull Shin运用其专业知识,分析了该区域居民对提交给他们的七个核心问题的反应。本书发现许多力量影响民主的巩固,而怀疑和沮丧的因素则广泛影响了东亚的人民。

要了解更多,请和我一起欢迎我们的佳宾,安友和朱云汉,你们可能会对他们这次的调查结果感到惊奇。


Thank you for joining us today.感谢你们今天参加我们的会议。

 

Remarks评论

 

YUN-HAN CHU : My name is Yun-han Chu.云汉:我是朱云汉。我I flew over from Taiwan to come to New York for a few occasions, including this one.从台湾乘飞机来到纽约是为了几件事,包括参加这个会议。This is the first time I have walked into this building, but the scenery is actually quite familiar to me, as I watch many important public events taking place in this building through C-SPAN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座大楼,但是我对它的景观其实很熟悉,因为我通过C-SPAN视频网站,观察过发生在这个大楼的许多重要的公共事件,所以So I'm truly glad to be here.,我很高兴来到这

I will speak first.
我首先针对I want to say a few words about the survey itsel这项调查的宗旨提出看法,Then I will turn to Andy, who will lead you through many of these statistical tables and try to highlight some of the major findings based on our survey.然后我将交给安友来发表,他将引导你们浏览许多的统计表格,并且会尝试凸显我们调查的主要结果。在After his presentation, I probably will join him, at the end of the presentation, to add a few footnotes.他介绍之后,我会和他一起在讲座的结尾,再增加一些补充。

I would like to call attention to the last slide of this handout.
我想提醒大家注意讲义的最后一张幻灯片,I'm not going to talk about the numbers themselves, but rather about the survey.我想谈论调查的结果,而不是其中的数字本身。Here you can identify all the countries that have been covered by our survey over the last eight years.在这你们可以确认,过去八年我们调查所涵盖的所有国家。The book that we are going to talk about is primarily based on our first-wave survey, which was conducted in the years 2001 and 2002 for most of the countries, with one exception.我们谈论的这本书,主要是根据我们的第一波调查,大部分国家的调查是在2001年和2002年之间进行的,但有一个例外,That's Mongolia就是蒙古,The fieldwork in Mongolia was not completed until the early part of 2003.在蒙古的实地工作,直到2003年年初才完成。

「亚洲民主动态」被广泛地认为是第一个主动发起的区域性研究,该研究系统性地分析公民的看法和对政治制度的评价,分析这套制度在各个方面如何执行,以及他们对权威、政治改革、和民主自身的看法。It also drilled into people's belief systems, what kinds of values they hold and what kinds of evaluative criteria they use when they come to assess the success or failure of their democratically elected government.它还深入到人们的信仰体系,他们有什么样的价值观,以及当他们评定他们民选政府的成败时,持有什么样的评估标准。

The project was launched first in the early part of the year 2000.
该计划于2000年初期首次开始进行。Initially, as Joanne just mentioned, we covered eight political systems in the region, starting from Japan, Mongolia, South Korea, Taiwan, the Philippines, Thailand, and Hong Kong.起初,如乔安妮刚才所提,我们涵盖了该地区日本、蒙古、韩国、台湾、菲律宾、泰国、中国大陆和香港的八个政治制度。

 



The focus was placed on the five emerging democracies in the region.
重点放在该地区的五个新兴民主国家,Those democracies were established in the late 1980s and early 1990s.那些民主国家建立于二十世纪1980年代末期和1990年代初期。There was the belief that they haven't really reached a stage of consolidation, meaning that there still is a certain degree of probability that those countries might suffer democratic backsliding, as the new democracy was still not founded on a very robust foundation.人们相信,他们还没有真正达到一个巩固期,也就是说,仍然有一定程度的可能性让这些国家遭受民主倒退,因为新的民主制度仍然没有在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上建立。It turned out that one of our survey countries, Thailand, a few years later was hit by a major coup and the Parliament and elections were suspended for more than a year.我们调查过的一个国家-泰国,几年后遭遇了一次重大的政变,而议会选举也暂停了一年多。That tells you that nothing is irreversible in the region.这告诉你,在该地区,没有什么是不可逆转的。

The project involved the participation of a country team.
该计划涉及一个国家型工作队伍的参与,All together, we are talking about 30-some collaborators.整体来说,我们有三十多位合作者,They are all most experienced political scientists and social survey researchers from the given locality.他们都是来自指定地点的最有经验的政治科学家和社会调查研究者。After we completed the first-wave survey, we were very fortunate to be able to raise enough funding support to go into a second-wave survey, which was implemented during 2006 and 2007.当我们完成第一波调查之后,我们非常幸运地能够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支持,进入2006年和2007年实行的第二波调查。就目前实际的进度,Actually, one of the laggards in our survey has just completed its fieldwork in the recent past.我们的研究案中执行进度最落后的一个,在近期已经完成了实地调查。

If you look at this last slide, you can also identify those newcomers to this regional survey, which include Singapore, Indonesia, Vietnam, Cambodia, and Malaysia.瀏覽浏览最后的一张幻灯片,你也可以认出本区调查过的新国家,其中包括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越南、柬埔寨、和马来西亚。添With the addition of those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it really broadened the scope of this regional survey project, in two senses.加这些东南亚的国家,真正扩大了这一区域调查计划的范围,而且具有两种意义: One, it now covers all the major political systems in the region, except those countries where survey research is simply not feasible, countries like North Korea, Brunei, and Burma.一、现在涵盖该地区所有主要的政治制度,除了如朝鲜、文莱、和缅甸这些国家,在那做调查研究是根本行不通的;二、现在包括民主政权,各类的混合政权,也包括非民主政权。So it gives you really a big variety in terms of how democratic or how authoritarian those systems can be.因此,它给你一个真正巨大的多样性,告诉你这些政治制度可以多么民主或多么专制。

So that enabled us to entertain an important and interesting intellectual agenda.因此,这将使得我们对于有一个重要、有趣、而需要智慧的议题充满兴趣Some of those topics will be briefly covered by the remarks that Andrew Nathan is going to deliver.其中有一些议题,将由黎安友提供简短的评论。安友?

ANDREW NATHAN : Yun-han came from Taiwan.黎安友:云汉从台湾来,我则是从纽泽西来此地,我有严重的时差问题。

这是一项调查,我非常高兴曾经参与其中,因为这是你可以亲自接触来自亚洲个别受访者的真实数据的调查研究。不过,调查研究也有其不足之处,我们必须解释这些数据,而它们总是无法能够回答你们想问的所有问题,受访者只回答问卷上的问题,而有时我们无法确切明白他们的意思。你们必须看看这些列表,全在这儿。

 

所以请拿起你们的列表,我不打算完全依照装订后的列表先后次序开始评论,不过我想谈论的第一个表是位于最上页的「亚洲的政权支持度和民主支持度」。如云汉所言,我向你们评论的是第一波、针对8种政治制度的调查。


The top two rows are the ones I want to draw to your attention, which we label "Regime Support: Do you agree or disagree: Our form of government is the best for us? " which is a way of asking people how much they support the regime in this country, the form of governm

 

请你们注意最上面两排的数据,标註为「政权支持度:请问您是否同意,我们的政府形式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这是在询问人们多么支持这个国家的政权和政府形式。各位可以注意到,对於这题,中国是具有最高政权满意度的国家, 94.4%的受访者认为「我们的政府形式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而该区域其它的民主国家对这题的调查结果则呈现显著的较低满意度,特别是日本这个亚洲最古老而稳定建立的民主国家,人们不相信「我们的政府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

现在我们总是面临这样的疑问:这项调查得到答案有多可靠?中国受访者在讲出真心话吗?我会留到问与答时间再来讨论这个疑惑。但是我们认为,中国受访者对我们的访员确实说了实话,这些访员是退休的中学教师,他们既不是外国人,也不是政府官员,而且对所有访谈资料保密。

接着看第二个问题:「您对我国的民主运作方式有多满意?」,在中国,这似乎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不过它确实对中国受访者是具有意义的,因为中国政府声称它是一个民主政府中国式的民主。

事实上,我们发现在其它一些问卷问题中,我们已经要求中国民众大致接受他们的政府是一种民主政体。我们并没有事先界定「民主」為而问:「自由之家将你的国家归类为非民主,你觉得呢?」在访问过程中,我们没有那样做。我们大可以这么做,但我们故意选择不这么做,我们想知道,没有我们先为他们界定这些专有名词,他们会怎么想。

 

同样地,中国有81.7%的受访者表示对民主在他们国家施行的成效表示满意,这是第二高的比例。而在日本,同样的问题再次得到最低的数字: 49%

 

我们从这第一张表发现一个矛盾之处,这结果出乎大多数美国社会科学理论或自里根西敏寺演讲1982年)以来,就已经被美国政府所普遍公认促进民主理论的意料之外。我们认为,依照我们政治科学的标准和根据自由之家看来是独裁的政府,不但很受欢迎,并且被自己的人民认为是他们想望的民主政体,或是符合他们自我概念所希望的「民主」表现的方式。而在该地区各种真正的民主国家,从公众支持满意度的角度来看,或多或少都陷入了麻烦。

请看看表1.8「民主支持度」,这是我们调查中所问的一组问题,用来衡量人们对我们称之为「D字(民主)」的态度,再次地,我们不先说民主是什么。这好比假设你问人们「你喜欢舒洁吗?」或者「你喜欢这些品牌吗?」有一个品牌名称民主但我们不先说我们认为民主是什么。

What we come away with from this first table is a kind of paradox that is not expected by most social science theory in the United States or by the theory of democracy promotion that has been prevalent in the American government since Reagan 's Westminster speech in whenever it was—1982, I think—that we should promote democrac
但不论你认为民主是什么,「你喜欢它吗?你认为民主值得我们国家现在拥有吗?从1:完全不值得,到10:完全值得,你认为值得的程度有多少?」我们发现,民主在亚洲非常受欢迎,虽然人们对民主是什么有不同的想法,但他们认为这是值得拥有的。在这题,中国不是支持拥有民主最多的,大约只有人口的3/4认为值得拥有,有一定显著比例的少数人认为现在不值得拥有民主。


"Is it suitable
「适合民主吗?」同样地,在整个区域,比例相当高。在每一个国家的调查结果,认为适合民主的比例低于值得拥有民主的比例。因此,民主可能是值得拥有的,但还没有准备好,这是一个共识,但是还未成为大多数人共识,而是该区域的一个趋势。

「民主能否有效地解决社会问题?」你们可以看到回答「是」比例正下降,在某些情况下,下降趋势非常明显。在中国,从72%降至60%;在香港,由87%降至39%。香港人说,民主也许值得拥有,但不会运行良好。这样的态度遍及全区域。

「对民主的喜爱会更甚于所有其它类型的政府吗?」同样地,总体而言我们又看到了下降趋势。

 

因此,把民主看成是一个品牌名称的态度是有层级区分的。民主拥有很多威望,但当你更深入地继续问下去拥有民主是个伟大的想法,但你想要它吗?它能处理问题吗?它是最好的吗?然后人们就一步一步地对民主失去信心,而且他们对民主的支持不再如此根深蒂固。

然后,如果你迫使他们做一个选择:「如果你不得不在民主和经济发展之间做一选择」,回答民主和经济是同样或更重要的人就更少了,而如果我们只给你们那些回答「更重要」的比例数据,显然比前述数据更少,背后意义不言而喻。

所以对这个品牌名称阶梯式下降的支持态度在整个亚洲相当普遍,当你迫使他们必须在民主与别的重要事项之间做选择时,他们以最低的民主支持做为响应。

如果你尝试做跨国比较,有一个方法就是取每个项目的平均支持数,当然也有各种不同的方法玩味这些数字,只是这是一个粗略、可以达到比较效果的方式,用我们所列的这五个项目:民主是值得拥有的、民主是适当的、民主是有效的、偏爱民主政体的、和民主相比经济同样或更重要。

平均而言,泰国人会挑选、支持5个项目中4项,如同列在最后一列的数据,是4.0 ,中国人则是2.9,而中国人对民主的支持度还比确实拥有民主的台湾人高。当然,台湾一直面临许多经济问题,而中国人一直处在经济繁荣之中,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认为需要如此激烈地做出权衡。

所以这是民主支持度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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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友(Andrew J. Nathan)为哥伦比亚大学1919级教授暨政治学系主任。他的教学和研究兴趣包括中国政治、外交政策、政治参与和政治文化的比较研究,以及人权。1963年获得哈佛大学历史系最优等学士,1965年获得东亚区域研究硕士,以及1971年获得政治学博士。自1971年起任教于哥伦比亚大学;在此之前曾任教于密西根大学(1970-1971)。
黎安友出版许多书籍,亦于许多期刊发表论文,主要包括有《 世界政治》(World Politics)、《戴达罗斯》丛书(Daedalus)、《中国季刊》(The China Quarterly)、《民主季刊》(Journal of Democracy)、《亚洲概览》(Asian Survey)、《纽约书评》(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目前的研究涉及合作性的调查与探讨大陆、台湾、香港,以其它亚洲社会的政治文化和政治参与。



朱云汉是中央研究院政治学研究所特聘杰出研究员暨国立台湾大学政治学系教授。他是「亚洲民主动态调查」的总协调人,以及《东亚研究季刊》的副编辑。近期出版的书籍包括《锻造台湾的民主》、《巩固第三波民主》《江泽民的历史考卷:从十五大走向二十一世纪》、《新的中共领导:16次党代表大会后的挑战与机会》(The New Chinese Leadership: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After the Sixteenth Party Congress)。朱云汉亦于许多期刊发表论文,主要包括有《世界政治》(World Politics<)、《中国季刊》(The China Quarterly)、《民主季刊》(Journal of Democracy)、《国际组织》(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乔安妮‧迈尔斯(Joanne Myers)为卡内基委员会的公共事务计划主任(Carnegie Council’s Public Affairs Programs,前身为Merrill House Programs)。负责规划和组织委员会每年五十多个公共项目,其中许多已被精选为C - SPAN视频网站获奖作者的采访计划。
在加入卡内基委员会之前,迈尔斯博士是联合国领事使团主任暨联合国驻纽约市委员会的咨询顾问,在委员会里她担任纽约市长与总领事馆之间的联络人。迈尔斯拥有班杰明·C·卡多佐法学院(Benjamin C. Cardozo School of Law)的法学博士学位,和美国明尼苏达大学(University of Minnesota)国际关系学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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